合作社倒闭背后的奶业之变

　“只要50万启动资金！”平阴县奶牛养殖户赵刚已不止一次盘算过这笔费用。只要有了这笔资金，他自认为就能把连年赔钱的奶牛场盘活，但若没有，等待他的就将是杀牛止损的现实。

　　5月25日，本报报道的平阴鼎丰盛奶牛养殖专业合作社被法院公告变卖的消息，其实早在一年前就传遍了当地的奶牛养殖圈。此个案的背后，其实是奶业变局之下的养殖场困局。来自平阴县畜牧局的统计数据显示，平阴奶牛养殖场的数量从2013年的13家，已缩减至今天的6家，“现有的大体都是亏损状态，只有一家是盈利的。”
　　自2014年下滑至今的全国奶业阴影，仍笼罩在平阴等地的奶牛养殖区，久不散去。
[资金链断裂、管理不善]平阴第二大养殖场倒闭
　　平阴县畜牧局副局长丁吉洲到现在仍在纳闷，曾经全县第二大的奶牛养殖场怎么会“老板跑了”。在他的印象中，鼎丰盛奶牛养殖专业合作社曾有很好的基础设施，最多的时候一天能产8吨牛奶，有700多头奶牛，“规模大、产量高”。
　　正因如此，2011年在十多家申报平阴县现代农业生产发展资金奶牛产业项目的养殖场中，鼎丰盛脱颖而出，成为排在前五名的企业之一。当年的平阴县政府项目公示显示，鼎丰盛等5家规模养殖场项目总投资4793.57万元，其中申请省以上财政补助资金900万元，济南市投入资金180万元，平阴县投入资金900万元，项目实施主体自筹资金2813.57万元，另外整合各类相关资金700万元。
　　“项目公示后，实施了一年，通过招标的形式，由中标单位具体施工。根据实施进度，我们和财政局不定期前去查看，共同监管资金使用。按照报账制，审计局后期也跟踪审计，一项项核实。”丁吉洲仍记得当年《现代农业生产发展资金奶牛产业项目》的实施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养殖场也确实因此提升了档次。
　　此后两年，奶价正高，养殖户和养殖场都跟着受益。“但2015年初全国奶价大幅下滑，全国形势都不好。”丁吉洲分析，这是鼎丰盛倒下的外部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原因，则在于企业的盲目扩张和经营管理不善。
　　鼎丰盛所在的平阴县东阿镇畜牧兽医站的黄站长对鼎丰盛法人代表张建国比较熟悉，他记得，2013年张建国在河北建养殖场，花了400万元，当年平阴的养殖场不过赚了270万元。在张建国儿子的管理下，“不出半年，就被他管走了8家养殖户，还剩1户。到了2014年底，河北那一家养殖户生产的800斤奶，只能每天运到东阿镇统一卖给伊利公司，单运费也是很大的成本。”此外，张建国还买了一台挖掘机，这两项支出就超过了500万，导致鼎丰盛资金链断裂。
　　鼎丰盛管理方面也存在问题。“比如这100头牛定好由谁管，受胎率、产奶率合格员工能拿多少钱，应该定个管理制度。张建国没定制度，工人张三可能今天去赶牛、明天去开铲车，后天又去弄草了。”再加上养殖户交的牛年龄偏大，到了淘汰换新牛的时期，但没钱更新，到了2015年下半年，鼎丰盛日产量不足2吨。
　　据称，张建国失联后，东阿镇政府也做了一定工作，及时查封养殖场内资产，并统计受损失农户信息，督促法院尽快立案并进入破产程序，避免群体事件发生。目前，鼎丰盛的奶牛和饲料均已变卖，但剩余资产仍未完成拍卖程序。
[奶业动荡，自有资金不足]养殖场通过卖牛和借债勉力维持
　　张建国跑路的消息传开后，对其他养殖场也带来了一定的影响。“担心有人因此认为奶牛养殖赔钱严重，进而对我产生不信任。”赵刚告诉记者，奶牛养殖场基本都有负债，这与奶价变化和设备投入有一定关系。
　　来自济南市畜牧局相关负责人的说法也称，截至2013年底，奶业的大好形势宣告终结，当年奶价最高时一度达到了近6元一公斤。但转入2014年开始奶价开始下滑，并于2015年初达到了最低点，“最低的时候到了1块钱一公斤。”据称，自那以后，全国范围内的奶业形势都非常严峻，奶牛养殖场的亏损比率甚至达到一半以上，大部分管理水平不高的养殖场都破产了。
　　截至目前，已经营奶牛养殖场八九年之久的赵刚背负了数百万元的债务，而他并不是特例，据称其他的奶牛养殖场也都是一样。“2014年，加宽牛舍、安装卧床，需要投资80多万。我只能拿出50多头牛，当肉牛卖了，每头牛赔了3000多元。”赵刚说，通过卖牛根本无力支撑基础设施投入，“每次上设备或者资金投入的时候，只能卖牛。根本没法从银行贷款。”卖牛之外的资金短缺则只能通过借债，据了解，自投入奶牛养殖行业以来，赵刚已陆续投入资金800多万元，可以说所有的家产和心血都投在里边了。
　　丁吉洲也坦言，像全国绝大多数的奶牛养殖场一样，平阴县奶牛养殖业的瓶颈之一也是——小奶牛场缺乏资金，恶性循环。
　　相较于奶业形势的动荡，赵刚更倾向于因为资金短缺造成的桎梏。他很清楚，给牛增加三种辅食即可提高产量，“把单产提高，调整好了的话，照样能盈利。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不出钱投，只能维持现状。”此前赵刚的奶牛养殖场最高峰时单牛的日产量能达到32公斤，而现在平均每天每头牛只能产奶28.4公斤。
　　今年，赵刚拿60多头小牛换了21头临盆的母牛，“钱弄不到，只能从牛上想办法，这样可以加快后备力量的生长速度。”这是支撑赵刚坚持下去的动力所在，有了这批后备力量，他盼着一年内能行情平稳，给予他充分的喘息时间，那养殖场将能重焕生机。
[800吨奶源仅100吨来自平阴]买方市场下的扶持之盼
　　丁吉洲对奶牛养殖场继续关停的担心，丝毫不亚于赵刚。目前，平阴县仅剩1万多头奶牛，是顶峰时期的三分之一。“为了这个事，县里很着急，按现在这个形势越来越弱也不行，也是在千方百计积极想办法。都倒了还怎么发展？”采访中，每次提到奶牛场倒闭，丁吉洲脸上就会闪现出焦虑。
　　2005年10月底，全国最大的奶制品加工企业伊利集团落户平阴，曾吸引了张建国等若干外来养殖大户向平阴聚拢。截至2013年平阴的奶牛养殖场达到13家，但现在仅剩6家。
　　据称，2006年伊利公司生产线建立之初，日奶源需求量是600万吨，到现在，已经发展到800万吨左右。“使用400吨山东奶源，河北300多吨，河南也接近200吨。”丁吉洲介绍，这其中只有100多吨是由平阴的奶牛养殖场提供。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优势看似并未在平阴显现。另据介绍，目前，平阴县产出供应的100多吨生奶中，上海光明荷斯坦牧业有限公司控股的山东申牛牧业有限公司占了80吨，这也是目前平阴县唯一盈利的奶牛养殖企业。5月26日下午，申牛牧业工作人员杨先生接受采访时提到，他们之所以仍旧保持盈利，是通过降本增效实现的（降低饲养成本并提高生奶质量）。但他也同时提到，申牛牧业的奶牛均进口自国外，奶牛食用的苜蓿和燕麦也是进口。而那些资金力量不够的小养殖场，尽管都知道这样的高产途径，却很难拿出巨额资金模仿。
　　发展的诉求又一次地诉诸资金层面，养殖户们盼着进一步的财政扶持。但丁吉洲介绍，相较于2011年前后的现代农业生产发展资金的财政扶持，近几年国家对于奶牛养殖业的扶持方向已有变化，“不是向基础设施这方面投了，而是向粪污治理这方面投资，是从治污这个角度。”而这些投资和奶量提升关系并不大，丁吉洲说，目前，他们正在尽量让小养殖场往下发展，争取县里拿出政策来扶持。
　　有消息称，下一步，伊利在平阴的生产线仍将扩大规模，届时，其日奶源需求量将超过1000吨。在丁吉洲看来，这对当地的奶牛养殖企业来说是一个利好。但首要的是企业能确保继续维持运营并实现逐步提升。权威行业数据显示，从2015年初至今，每公斤的奶价保持在3.5元左右，此后再没有较大起伏。
　　赵刚时下头疼的还是基础设备的投入，据称他很可能还需再投资安装更高规格的挤奶厅，整套下来得150多万，不知道几年能回本，迫不得已之下他或许会选择杀牛转行。（应受访者要求，文中赵刚为化名） （记者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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